同樣來自於很久以前在巴哈姆特所發表的翻譯文章。會臨時想到要把翻譯搬過來,是因為最近生了一場小病在家休養,看了一些東西而產生了感觸。這些感觸可能有點片段而分散,沒什麼具體的架構,但都是在講類似的事情。
- 我看到了韓國人對於崔順實的憤怒,他們的憤怒來自於勞工與掌握權力的人的差別境遇。勞工血汗超時的作息,毫無生活可言;反觀崔順實的女兒不靠實力,透過關係進入韓國一流大學,還為個人特別設立系所。只有躋身名門或者出身富貴,才有生活的品質,才有本錢去做出不同類型生活的選擇。
- 我看到了物質生活的充斥隨處可見,在我的禦寒衣物裡、在我的消炎藥裡、在我的各式各樣電子產品裡、在我的臉書塗鴉牆裡。物質生活帶來超級便利的生活。代價是,為了維繫由物質生活所構建的社會體系,生在其中的我們總有一天要貢獻自己的心力去工作,成為一個轉動社會的螺絲釘。哪怕這個螺絲釘多麼微不足道——餐廳裡眾多服務生的其中一位、公司裡上百個程式設計師的其中一員、工廠裡把關數十道生產管線之一的品管人員,或者軍隊裡連伍長都稱不上的志願役單兵——哪怕所做的服務多麼抽象、多麼不引人注目、多麼難以給credit,都得咬著牙做下去。
- 我看到了《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裡的一段話,大概是這樣說的:「當你學會面對死亡的時候,你就學會如何生活。」
- 我看到了虛淵玄的心靈判官(Psycho-Pass)裡槙島聖護他的理想:他想要看見人類靈魂的光輝,而他在這個理念下所做的事情卻是被希貝兒系統所認可的。希貝兒系統給予他0分的評價:心靈無上的純潔。
這些想法把我帶到了伊比鳩魯的這篇翻譯文章。我想要知道究竟生活該是怎麼樣的。
總之先來看看這篇翻譯吧:
《獸X伊比鳩魯X享樂主義悖論》
原文:Euwyn (2015/10/09) 原文網址
翻譯:shuthegreyfox
原文與翻譯文字皆在創用授權BY–NC–SA 3.0之條款下提供
本篇客座文章撰文者為C.W.Euwyn。Euwyn 目前就讀哲學系。他是年輕的獸圈成員,也是年輕的作家。他喜歡閱讀、撰寫擬人動物的小說,並且對哲學辯論富有熱情。目前他最喜歡、影響他最深的哲學家有斯多葛學派(Stoics)、黑格爾(Hegel)、海德格(Hiedegger)與齊克果(Kierkegaard),當然其他哲學家的書籍他也喜歡。他的推特帳號是@ConorWMcKeown*。
*(譯注) 2016/02/17 帳號已更換至 @CorgiCorgiW, Also, she calls herself “she" instead of “he".
獸(Furries)想要快樂。
你可能會想說:「當然啊,每個人都想要快樂。這不是獸的專利。」某種程度上我同意人們一生中尋求的目標多半是快樂。但是除了獸,似乎很難找到其他更加重視快樂的群體了。在獸展中你會看見數以百計,隨時都在微笑的獸裝們。這些獸裝不僅在構造上講求穿著舒適,同時也帶給周圍的人們歡樂。網路上數以千鎂計給予繪師的委託,換來的是買家獸設的繪畫。性在獸圈裡無可否認佔據一大部分,我認爲這一部分是因為性與愉悅是有關聯的。表面上,獸裝、繪畫、性以及色情書刊本質上沒有什麼是錯的。他們提供的是愉悅感,並且理想上他們並不會傷害任何人。可以說獸的其中一個信條就是享樂主義(hedonism)。換句話說,愉悅等同於好。
現在,讓我們回到過去享樂主義的原始形態,並且來想像古早的希臘哲學家伊比鳩魯(Epicurus)如果想要成為獸的話他會怎麼做。他大概會跟其他獸一樣,認為愉悅是好的而痛苦是不好的。這樣的話,我們幹嘛去探究他對社群的看法?嗯,如果我們有辦法邀請他談談的話,他大概會對獸社群一笑置之。他或許會說獸社群所做的一切都與快樂相違背。
伊比鳩魯學派的觀點大致上可以歸納如下:擁有越多,失去越多。一個人可以在最低限度的物質需求下藉由學習快樂而擁有美好的生活。而實際上,伊比鳩魯與他的朋友也一同合作買了間大房子,並且只食用自己庭園種植的食物(這種飲食以現代的標準來看挺無趣的)。伊比鳩魯進一步區分兩種愉悅:靜態的愉悅(static pleasures)與動態的愉悅(moving pleasures)。前者是我們一直可以獲取並且經驗的事物,比如工作後的休憩、躺在地上所感受到的平和感等等。後者則是暫時性的事物,發生過後一段時間就會消失,比如享受美食、品酒,乃至於性愛。靜態的愉悅來自於基本需求的滿足(比如飢餓、口渴、睡眠的需求);動態的愉悅則來自存活條件滿足後的感官刺激。對於這兩者,伊比鳩魯認為前者是好的,而後者最終會導致痛苦。
再回來談獸之前,我必須先聲明我並不是伊比鳩魯主義者,我也不會遊說大家一定要照著伊比鳩魯的生活方式過日子。然而這並不表示他的觀點無用。我們再來想像一下想要成為獸的伊比鳩魯穿越來到了二十一世紀會怎麼做。首先,他會想要買一套獸裝嗎?大概不會,因為獸裝所費不貲,而且可能會被打翻的飲料弄髒,最後還可能不得不因此把它扔了。那他會想要委託畫家畫畫嗎?我想他也不會想要,他大概會說從中得到的快樂是短暫的。那他會沉浸在引發他性慾的事物上嗎?不會,他認為這些快樂是一時的,而且在這之後會造成他的痛苦。
根據這些推論,有人可能因此會問:「那他會做什麼?這樣他還有可能會成為獸嗎?」的確,到目前為止,伊比鳩魯觀點下的獸社群既負面又悲觀:沒有獸裝、沒有委託繪畫、更沒有性愛。不過,在這觀點下還是有一些正面的事物是伊比鳩魯會關注的。
首先,他會表示友誼會放在第一順位。伊比鳩魯主義者重視友情大於其他任何事物。他們會說友情是社群裡最需要被重視的。獸喜歡交朋友。有些人會說獸展像是一個大家庭,而伊比鳩魯會表示這才是獸社群應該要重視的。我們很容易只會想到從社群中獲取人氣、賺取金錢,或者享受美好時光,但至少對我而言,我從社群中得到的最長久的快樂,是結交朋友的能力。一個真正的好朋友能提供的快樂會遠多於獸裝、繪畫以及性。
其次,他會認為獸社群應該要避免紛亂(drama)。他會拿以前那一套他與朋友在庭園的生活模式,建議獸應該遠離任何社群裡的紛亂。只要在社群裡發生的任何事情不影響他自己的快樂,身為獸的伊比鳩魯會拒絕介入其中。
第三,我相信生活在伊比鳩魯庭園裡的獸會富有創造力。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去繪畫、寫作或者作曲等等。錢不會是問題,因為他們是自給自足的。當他們沒有跟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獸會創造出他們心裡所想要的事物,並且沒有死線的壓力、沒有委託的逼迫。我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應該會生成出很奇特的作品。
我想差不多是時候來看看標題的「享樂主義悖論」(hedonistic paradox、paradox of hedonism)了。享樂主義悖論是經由觀察而得出「快樂無法直接獲取」的歸納。經驗智慧告訴我們,那些專注在自身快樂的人多半最終會成為最不快樂的人。
每當我在想這悖論,我總是會想起獸。為什麼明明是個專注於快樂的社群,裡面的人卻多半沒有比其他社群的人快樂呢?我覺得這可能一部分是起因於我們專注的事物。我們表面上專注許多獸的事物:創造角色、購買角色的繪畫、委託製作獸裝等等。這讓我不禁去思考這些事物是否能夠真正的獲取長久的快樂,而不是一時的愉悅。有許多人表示有過「獸展後抑鬱症」(Post-con Depression)。我認為這或許就是基於獸展中獲得的快樂無法長久。我並不是要說這些是不好的,也不是要嘲笑那些喜愛獸展的人們——獸展本身挺好的——但我時常在想當人們必須回到現實的時候,這些負面的影響有多深。在週末的派對與獸裝狂歡之後,朝九晚五的工作似乎更加令人心裡憔悴。
我的解決辦法,是在伊比鳩魯跟目前的社群當中取中間點。對我而言,獸是一種對擬人動物的眷戀。我喜歡擬人動物的繪畫與故事,我也很高興我處於能夠找到同好的年代。
我並不是要表示我們應該丟下獸裝、放棄色情書刊。我個人雖然並不希望參與其中,但我了解他們對許多人來說很重要——然而我相信面對他們我們可以有更健康的態度。讓友誼成為獸社群的重心、付錢給繪師但不讓繪畫受限於委託者的個人用途、以及更加關注社群的慈善活動。這些會比注重自我的愉悅來得要好。
簡而言之,我覺得我在這篇文章一直想要表達的,是希望我們對事物抱持更平和更冷靜的態度。人們一旦減少關注他們自己的角色、金錢、以及紛亂,取而代之地視這個獸社群一個交友的平台、創作的管道,便會更加快樂。我感覺許多獸社群裡的人們一旦嘗試現代版的伊比鳩魯式生活,或許可以避免陷入享樂主義悖論的困境。
退一萬步來看,其實就算是一般人也會陷入享樂主義悖論當中:物質生活的豐富卻使得心靈匱乏。我們當然可以為了跳脫資本主義下的互助關係讓自己離群索居,然後找一群有類似想法的人,想辦法建立獨立於社會之外的莊園,並且自給自足。從此再也不需要為了無所謂的物質慾望而囿於不得不的工作們,而可以好好享受各種純手工的感動:自己打水、自己種菜、自己下廚、自己建造房子、自己為自己治病、自己縫紉衣服。
或者,妥協來說,身在物質社會的我們,之所以會在心靈上對於一個人感到興趣,不會是因為他的工作成就多高,而是他的休閒與興趣。這些興趣同樣也帶有純手工的色彩:自己跑步、自己游泳、自己登山健行、自己下廚、自己品嚐、自己看電影、自己玩樂器、自己摺紙。這些事情讓這個人有了質量、有了深度,而不再只是一個會工作的機器人。這樣來看的話,我對於獸的眷戀或許也增加了我自己的深度,只可惜還不夠曝光。
另外按照這篇翻譯文章來看,「以興趣會友」或許就是在現代社會底下足以讓人喘口氣的生活方式。成立社群、建立以興趣為主的交友圈,這或許會成為我下一季的OKR的一部份。
想法大概這些。
(Title Card Credit: School of Athens By Rapha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