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Card Credit: Fox with meal, origin by David Gibbon, color modified by me)
距離上一則〈小灰狐與我 II〉,已經有一年半了。如今回首去品味一年半前自己的思維,與當下的我做比對,著實很有意思。

小灰狐獸設的完成。所帶給我的影響相當深遠。除了我的朋友與委託繪師可以更直覺地想像我身為小灰狐的樣子之外,我自己與小灰狐這個概念的連結也變得更加緊密。
以前的我只能憑藉著薄弱的想像力,去揣摩自己小灰狐的模樣;如今我可以更加輕易地將自己小灰狐的臉龐投射到自己的臉上。坐公車的時候、上班途中發呆的時候、或者寫部落格文章的時候,只要我想要,我腦海裡就會浮現 Edesk 所繪畫的小灰狐。然後這腦海裡的映像,便會與當下的我的臉部表情同步。彷彿這麼做,我就真的成了狐狸獸人,成為小灰狐。
小灰狐身上的特徵其實不多,因為小灰狐就是一個低調的存在。不過也因為特徵不多,Edesk 畫筆下的風格以及其流露出的神韻,便更加顯眼。我在 Edesk 之後也委託了許多繪師為小灰狐作畫,但那些小灰狐給我的感覺始終沒有辦法讓我打從心底 100% 認為這就是我小灰狐的樣子,即便他們的繪畫功力甚至比 Edesk 還要深厚。
相較於小灰狐的容貌,銀色墜飾帶給我的感官刺激,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強烈。雖然我的確幾乎是每天早上起床後,會如儀式般地將床邊的墜飾戴上;雖然我的確會時不時地撥弄確認墜飾是否安好,是否還是抽象狐狸的形狀;但我並不會因此強烈地看見小灰狐的具體形象。相較於不起眼的銀色墜飾, Edesk 勾勒出的小灰狐其可愛外表與那帶著親切與溫柔的眼神,那才是讓我真正嚮往與渴求的獸人模樣。
也許,銀色墜飾對於我的意義是更深層的,更接近精神層面,更接近小灰狐原初的樣貌。畢竟銀色墜飾所代表的符號,是我精心設計的、是富有意涵的、是作為我的代言。也許我不能直接透過墜飾感應到小灰狐,但我需要藉由這個墜飾,才能讓我從眾多灰色犬科動物當中辨識出「我」。沒有墜飾的話,那些繪畫裡所謂的小灰狐,似乎也就是個顏色與一般赤狐稍有不同的灰色狐狸罷了。
Please Help Me/深夜獨白 by Edesk Into the Emptiness/凝視 by Koul
雖然我一度很擔心,自己會抗拒不同繪師風格的小灰狐,但是在獸設完成之後,我還是逐漸展開了一系列的繪畫委託。當然,這些委託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 Edesk 為我描繪的〈深夜獨白/Please Help Me〉。
那是埋藏在我心中很深刻的一個記憶點——一個內心完全潰堤的夜晚。也因此我在這部作品裡注入了許多意念。渴求他人的愛卻只能獨自悲泣的小灰狐、那些對獸迷感到好奇抑或惡意的看不見的手與眼睛,以及願意給予關懷與溫柔注視的理想伴侶,這些意念都透過 Edesk 細膩的心思一點一點刻劃出來。
有的時候,我會想像自己是那個悲泣的小灰狐,想像自己癱倒在沙發上,讓我內心的悲傷透過作品更加真切地表達出來;有的時候,我會打開作品檔案,注視著那位溫柔的小灰狐,透過他慈祥的面容,看見我內心對關愛的渴求;有的時候,我會想像自己就是那個溫柔體貼的小灰狐,將自己的愛透過眼神、透過我的雙爪,我柔毛的狐狸胸膛,給予我在我懷裡接受擁抱的夥伴。
透過將自己的肢體動作與畫中的灰狐重合,我便成為了那位灰狐。因為灰狐具體的形象,因為自己賦予灰狐的意義,於是這些想像變得非常的強烈。情緒的海浪夾雜著渴望與溫柔、依賴與包容,一波一波地拍擊著我的靈魂。海浪的溫暖與鹹澀,凝聚成淚水,緩緩落下。
另外一幅作品,〈凝視/Into the Emptiness〉,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我也在奪得委託機會之後,緩下腳步,慢慢地琢磨出自己想要的畫面——無聲的壓迫、無底的黝黑,以及面對這些無形的負荷,無力的眼神。與委託 Edesk 不同,Koul 的委託沒有中途修改的空間(沒有 Work-In-Progress)。需求開完之後,中途沒有任何消息,我就直接收到了 Koul 的完稿作品。我很喜歡。
關於我對畫中小灰狐的「凝視」,很有趣的一點是:當我做出與畫中小灰狐一樣的表情時,我腦海呈現的就不是 Edesk 而是 Koul 的小灰狐了,而我並不會因為不是 Edesk 而有任何適應不良。虛無將 Koul 的小灰狐與我連接在一起,而我可以如畫中的小灰狐一般,凝視著無,沉浸在冷漠、無感情與防衛的思維。然而,隱隱約約之中,在我的虛無表情底下,這個連接觸動了我的心靈。一種「我就是小灰狐」的激動情感,如未噴發的火山,滾燙而蜷伏在地底下。
另外一個有趣的一點,無論是哪部作品中的小灰狐,我都不會將他們雄性勻稱而結實的身材投射到自己身上;反而我會站在單純的旁觀者角度,去滿足我與獸人肢體接觸的渴望。我會注視著他們狐狸獸人的胸膛,想像自己正透過自己的雙手,舒緩溫柔地感應他們的身形曲線、他們的體溫,與他們柔毛卻扎實的觸感。他們的緊實身材的確是我所嚮往的,但對我來說,眼前所見的視覺刺激,要大過映射在自己身上的想像刺激。可以說是一圖兩得吧。

上面所說的這些,都是屬於視覺上的刺激;而自從我與信任的夥伴進入開放式關係之後,原先與肢體接觸絕緣的我,開始與夥伴肢體接觸,從中獲得強烈愉悅。有的時候,我會躺在夥伴的懷裡,揣摩著〈深夜獨白〉中兩位灰狐的互動,同時沉浸在夥伴溫暖的懷裡。我抬頭望向夥伴,有如我抬頭望向那溫柔的小灰狐,然後我在夥伴的表情當中,捕捉小灰狐的蹤影。有的時候,我會讓夥伴躺在我的懷裡,溫柔地低頭注視著我的夥伴。用我雙眼的溫度,以及我雙爪的接觸,順著夥伴的毛,撥弄著夥伴的耳,撫摸著夥伴的口鼻,疼惜著懷裡的獸人。
除了肢體接觸之外,有的時候也會透過網路聊天的方式,以自己狐狸獸人的身份,與對方獸設的身份,在即時通訊對話視窗所支撐起的四角天地裡遊玩。在那個天地裡,我們就是我們的獸設。對方注視我的時候,我就是繪師筆下勾勒出的小灰狐。我們在對話的時候,時常做出獸人才會有的動作。搖著小灰狐的尾巴表現我愉悅的心情(*wags*),發出狐狸般高音卻不尖銳的聲響(*squeaks*),用口鼻探進對方的肩頸尋求溫暖與親密(*nuzzles*)。因為不會看見對方真正的模樣,所以在想像的時候,反而比見面時的肢體接觸還更能夠想像對方獸人的姿態。
說到聲音,其實我到現在還是很納悶小灰狐的聲音該是什麼樣子。不過,無論是哪種聲音,對我而言都是為了讓自己的思維接近小灰狐,或者將我的注意力從自己的人類身軀轉移到腦海裡的小灰狐。因為這樣,在我想像自己是小灰狐的時候,我會變得很不願意說人話。或許是因為說人話會將自己拉回到現實中的模樣吧。我也知道某些獸人的世界觀裡有會說人話的獸人,而且還不在少數;但我還是選擇用區隔明顯的狐狸叫聲來將自己與小灰狐的狀態區別開來。也許某一天我會為小灰狐的聲音設定一個獨特的聲線,或者將自己的本嗓認定為小灰狐的聲音,又或者我就不讓小灰狐出聲了。不知道以後的小灰狐會選擇什麼聲音。
或許我太習慣常常把小灰狐放在心底,花了相對許多時間觀察自己,以至於我在人際關係的拓展以及事業的經驗累積上,似乎沒有達到我預期的進展。另外,去年大約從九月多開始,雖然至今仍不清楚起因,我慢慢地查覺到自己的思考能力與執行能力變差了。到十一月的時候,這樣的情形變得非常明顯,使得自己沒有辦法專注於平日的工作。本應該會重蹈以前的覆轍,但好在我的夥伴們在我墜落於稀缺黑洞的時候,穩穩地接住了我。我也因此鼓起了勇氣去看精神科,並且按照指示用藥。
這段冬眠的期間,令我難忘的,是小灰狐以及看得見小灰狐的夥伴,如何體貼地接住我,包覆著我的悲傷,撫慰著我的淚水。我在夥伴毛茸茸的懷裡狐狸般嗚咽哭泣,也在即時通訊訴說自己的困境並得到真誠而柔毛的回覆。那些互動、那些感受,是我從小到大,是在家裡或者在學校,是好友相聚或者與前伴侶的交往,都沒有體驗過的。仔細想想,我這些篇文章下來,每次提起他們,我心底總是滿滿的感謝。今後應該也會繼續感謝下去。

2016年,我前途未定,對人生的各個方面迷惘,是個迷途的小灰狐。
2017年,我探索自己,探索多彩而多元的獸圈,是個勇敢的小灰狐。
2018年,我站穩腳步,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關係,是個前進的小灰狐。
2018年的末幾個月,我喘息,沉澱,重新整理,是個冬眠的小灰狐。
接下來呢?
我知道,小灰狐是我人生拼圖中非常重要的一塊。因此,我想要讓小灰狐作為我動力的泉源,讓我在舒適圈外,扮演被社會需要的人類,自信地與舒適圈外的其他人類交流,並以此交換自己所求之物——無論是金錢,專業的敬重,真誠的快樂,抑或價值觀的認同。所以,
2019年,我增進實力,突破舒適圈並勇於追求,成為自信的小灰狐。🦊